当前，我国造纸行业存在对资源依赖度较大、能耗高、废纸回收难等问题。“双碳”目标的提出，对造纸企业优化能源结构、创新减排路径，加速平衡产能增长和能耗双控提出了新要求。本文通过对造纸行业整体情况、当前低碳转型实践，以及相关企业ESG发展现状的分析，浅探造纸业应当如何迎接绿色发展挑战，走好低碳转型之路。
 

　　一、造纸业发展现状分析
 

　　（一）造纸业市场发展现状
 

　　作为重要的基础原材料产业，造纸业在国民经济发展中发挥着重要作业，其产品被包括文化、教育、科技、快消等各行各业使用，。2009年，中国正式超越美国，成为了世界第一大造纸国，常年产销量均位居全球首位。
 

　　作为成熟产业，中国纸及纸板生产量和消费量增长平缓，据中国造纸协会的2021年度报告统计，2012年至2021年，纸及纸板生产量年均增长率是1.87%，消费量年均增长率为2.59%。其中箱纸板和瓦楞原纸的产销量占比最大，印刷纸和新闻纸产销量处于下滑趋势。造纸业规模以上生产企业数量整体呈现震荡趋势，在2021年有所回升。规模以上造纸企业营业收入占GDP比重逐年下滑。据中国造纸协会的2021年度报告统计，2426家造纸生产企业中亏损企业有452家，占18.63%。该行业市场集中度较低，大型集团较少，大部分企业规模较小。中国造纸工业的起步受限于木材原料的缺乏，主要以稻草等禾本原料为主，导致行业内企业的平均规模较小、技术装备落后、污染较为严重。与其他国家相比，中国造纸工业的成熟程度较低，随着环保政策的出台，造纸业正在淘汰落后产能，集中度有所提升，目前行业仍处于整合阶段。
 

　　（二）造纸业的碳排放现状
 

　　造纸业是计划“十四五”期间纳入碳排放权交易市场的八大行业之一，是能源与资源的消耗大户，推动相关的技术革新和经营策略改变，推动低碳发展迫在眉睫。因造纸业的生产特性以及原料结构，其生产过程中所需要的水、能源和物料较高，会产生巨大的碳排放。目前，中国造纸工业生产使用的化石能源(如煤炭、天然气等)约占外购能源的80%，生物质能源在全部能源中的占比不到20%。
 

　　按照造纸原料来分，纸浆有木浆、废纸浆、非木浆三种，废纸浆一般与其他纸浆混合使用。根据中国造纸协会数据，我国造纸业废纸浆原料比在2017年后逐步下降，而木浆所占原料比呈缓步上升趋势。以木浆为原料的林浆纸生命周期一般包括森林抚育、木材收获、备料、制浆、碱回收、造纸，以及产品的分销和使用等阶段。其碳排放来源主要包括：工业运行过程中燃料燃烧的直接排放，备料过程中产生的树皮、木屑，制浆过程碱回收工段用石灰石、自备电厂脱硫用外购碳酸盐分解过程中产生的二氧化碳排放，净购入的热力、电力的间接排放，废水厌氧处理的甲烷排放等。
 

　　“双碳”目标对造纸工业是一个巨大的挑战，同时也是巨大的机遇。纸质产品具有天然的可再生、可循环利用的特性，而部分生产过程中废弃物也可以转化成生物质能源。近年来部分造纸企业正在通过升级技术、产品创新、林浆纸一体化战略转型等策略，能够实现同时满足盈利及节能减排。目前来看，造纸业仍处于关键的绿色转型阶段，优化能源结构、减少碳排放已成为造纸企业生存发展的必然选择。
 

　　二、造纸业低碳转型政策指引及现有实践
 

　　（一）造纸业绿色低碳相关政策
 

　　自21世纪以来，国家出台了一系列环境保护和推进林纸一体化的政策，以推动行业的整体绿色、可持续发展。
 

　　表1.造纸业环保相关政策（部分）
 

来源：公开信息整理
 

　　从国家发布的相关政策可以看出对造纸业环保要求的指向性、针对性等越发明确，并已逐渐覆盖可能的污染源，包括能源使用、水污染、固体废物等；从政策内容的角度来看，循环经济与低碳转型的政策逐渐从理念性目标转变成了具体指标和措施，为造纸企业树立了清晰的前进方向。此外，中国造纸协会也在2021年发布了《造纸行业“十四五”及中长期高质量发展纲要》，将造纸行业的总体目标锚定为2035远景目标和2060碳中和目标，打造低碳环保可持续发展的绿色纸业。《纲要》中提到林纸一体化工程建设将成为行业未来的发展方向，力争降低行业单位产品能耗，提高环保设施的自动化和运行水平，并且制定了量化的发展目标。
 

　　（二）造纸业废纸回收情况
 

 

　　根据中国造纸协会数据，国内废纸回收率2021年为54.1%，但废纸利用率却在逐年下降，与发达国家相比，国内的废纸利用率仍不算高。目前，中国废纸制浆市场主要被造纸龙头企业所占据，部分企业因废纸浆进口量下降，废纸供给量不足而停产。而国产废纸时常经过多次以上的循环利用，使得纸浆整体质量不高，回收的废纸无法生产高质量的纸和纸板，相对于进口废纸来说纤维性能较低。种种因素导致了行业内废纸利用率逐年降低，如何提升废纸回收的数量与质量也是造纸行业低碳转型的方向之一。
 

　　（三）“林浆纸一体化”进程
 

　　为了更好地履行社会责任，控制碳排放量，造纸企业需推进新工艺和环保技术创新，加快“林浆纸一体化”，以市场需求为导向，以造纸企业为主题，建设造纸企业和原料林基地，达成“林纸结合共同发展”。
 

　　中国的“林浆纸一体化”早在20世纪开始萌芽，在1987年，中国林学会与中国造纸学会早北京召开了“林纸联合论证会”，提出“以林促纸，以纸养林，林纸结合一体化生产”等建议，并且建立了4个不同地区的林纸结合试点，虽然试点并未成功，但为以后的林浆纸一体化打下了基础。在2001年后，国家出台了一系列的林纸一体化推进政策，例如2004年国务院批准的《全国林纸一体化工程建设“十五”及2010年专项规划》，其中强调了林纸一体化的必要性，同时国务院也批准了《国家计委、财政部、国家林业局关于加快造纸工业原料林基地建设的若干意见》以促进林纸一体化的发展。在政策的推动下，许多国内造纸企业均大力推进林浆纸一体化项目。例如，太阳纸业推进投资建设广西北海350万吨林浆纸一体化项目，联盛浆纸加快推进漳浦县赤湖工业园区的年产390万吨林浆纸一体化项目建设等。通过“林浆纸一体化”管理，企业可以更易控制造纸过程中的碳排放，也可以通过上游的植树造林增加碳汇和碳封存，减少二氧化碳的排放。
 

　　三、造纸业企业ESG披露信息现状
 

　　（一）造纸业企业ESG评级情况
 

　　中国造纸学会理事长曹振雷提出，“ESG事关经济、社会和环境，与造纸业的绿色行业特性具有密切相关性，需加快推进全面绿色转型”。在企业ESG披露方面，截止2023年12月31日，A股造纸和纸制品行业(共39家)中有21家企业披露了2022年社会责任报告或ESG报告，总体披露率高于50%。根据中央财经大学绿色金融国际研究院的最新评级显示，虽然有不少龙头企业已做出行动，截至2023年12月31日，A股造纸行业企业中仅一家企业评级在A以上，为岳阳林纸(A)，大部分(82.05%)企业的评级处于D级区间内，其中仍有半数企业获得“D-”的ESG评级，可见造纸企业在ESG实践方面仍有巨大的改进空间。
 

 

　　（二）造纸业企业碳排放信息披露情况
 

　　本文选取了27家造纸业A股及港股上市造纸企业(见表2)的排放量数据，覆盖了四个不同的造纸业领域。图表中采取了不同领域的均值进行分析，在27家企业中，只有6家上市企业的数据来源于公司披露信息。根据彭博数据过去估算和部分企业披露的数据可以看到，第一范围加第二范围的GHG/收入只有主营生活纸的上市企业接近行业先进标准，其他上市企业的GHG/收入值仍然低于行业中值。近期的GHG/收入的下降趋势并不明显。可以看到2019年文化纸的均值比行业落后水平高出两倍有余，该值受晨鸣纸业披露数据影响(2019年排放量为34206.5千公吨二氧化碳)。由此也可以看出披露的数据和预测的数据可能存在部分差值，真正的排放量要高于数据库预测值。因此，在测算和披露碳排放量以及减少碳源方面，造纸企业仍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表2：GHG排放数据参考上市公司
 

 

 来源：Bloomberg

 

　　四、造纸业低碳转型的相关建议
 

　　（一） 调整能源结构，引进和研发节能减耗技术工艺
 

　　目前造纸工业的碳排放主要源自于能耗，在环境成本不断上升的经济背景下，提高非碳能源占比迫在眉睫。造纸企业应尽快调整能源结构，例如利用生物质能源和可再生能源替代化石能源，以减少工业废气排放；循环利用造纸过程中所产出的废弃物作为生物质燃料使用，例如树皮、木屑、干化污泥等。企业可以对生产设备进行能源清洁化改造，例如自备热电站、燃煤锅炉，石灰窑等，将煤炭燃料替换为天然气或生物质气，减少大量碳排放。企业也可依据自身能力使用光伏发电等清洁能源，利用绿色电力进行生产。与此同时，造纸企业可通过引进或更新减碳和资源回收技术来减少碳排放量。造纸工艺中产生的大量余热可以通过余热回收利用技术进行回收。在处理黑液时使用碱回收技术不仅能减少污染排放量，而且可以节省制碱所用的能源。碱回收过程中产生的蒸汽可利用热电联产技术进行发电。在废水处理过程中厌氧环节产生的沼气也可进行回收利用。使用这些技术，企业可以实现能源的“梯级利用”，提高能源使用效率，达到节能减碳和减少污染物的双重目的。
 

　　（二） 调整原料结构，推动建立“林浆纸一体化”项目
 

　　“林纸一体化”工程项目是促进造纸行业可持续发展的重点。在《造纸行业“十四五”及中长期高质量发展纲要》所建议的措施包括增加国内造纸原料林面积，提高国内木材纤维原料供给能力，加大对林业“三剩物”(制糖工业废甘蔗渣、农业秸秆、湿地芦苇)等废弃物利用，发展竹浆，开发建设境外工业林基地。在行业转型的过程中，造纸企业需加速“林纸一体化”的布局，减少对进口原料的依存，改善原料结构，建造“林浆纸”或“竹浆纸”原料基地，提升木浆和竹浆的生产，增加上游的碳汇和碳封存。造纸企业需保证“林浆纸一体化”项目建设的合理性和科学性，做好相应的建设和发展规划，坚持因地制宜，遵守国家的相关规划和要求，坚持合理的种植和采伐循环，培养和保护优质品种，维护林地的生态平衡。在规划林地的过程中，造纸企业可考虑采用更高效的种植和采伐技术，例如采用自动化管理和采伐设施，最优化原料林基地的碳排放。因为中国国内林地有限，造纸企业也可以考虑在国外落实“林浆纸一体化”项目，合理利用木材资源，为国外木材资源丰富的地区增值，建立双赢的策略。
 

　　（三） 响应循环经济理念，提高废纸回收利用率
 

　　循环利用废纸来进行制浆可以补填原料供给端的缺口，降低生产成本，同时可以降低污染物的排放量。目前中国的废纸回收量逐步升高，但废纸利用率偏低，废纸价格居高不下。行业内需提升废纸回收及加工工艺。与木浆不同，废纸浆是再生浆，没有碱回收工艺，无法在制造过程中回收可使用的生物质燃料，因此所需要的电与蒸汽需要外购。减低废纸浆能耗可以从能源绿色化入手，如使用能源清洁化的电厂和光伏发电。而制造废纸浆所产生的污泥可以在其他行业进行循环利用。例如，芬欧汇川(中国)有限公司与建筑业供应商合作，将废纸浆的污泥作为建筑材料的原料进行生产，在2021年回收了约上万吨污泥。生产废纸浆作为造纸行业循环经济重要的节点，需要造纸行业不断的探索和改进相关技术和工艺，提高废纸的利用率。不仅要尽量将废纸回收利用，也需要严格管控废纸浆生产过程中所产出的碳排放量，真正达到废弃物最小化。
 

　　（四） 多方协同，加强碳核算、碳审核能力
 

　　造纸企业需加强碳排放数据的监测、统计、核算、报告和碳资产的经营管理，企业需根据照《造纸和纸制品生产企业温室气体排放核算方法与报告指南(试行)》，从生产到出售的各个环节对碳排放数据加以管控。通过核算生产过程和产品生命周期的碳排放，企业可以点对点进行节能减碳，由弱点入手采取与企业适配的行动，用最小的投入减少更多的碳排放。造纸企业可建设碳管理人才队伍，建设和加强自身的碳排放管理体系，建立管理制度以及企业碳排放数据库，监测和管控生产链条和产品生命周期的碳及污染物排放量。在此过程中，相关机构与政府也需要提供一定的助力。政府可以健全完善碳排放核算制度，鼓励更多造纸行业企业出具碳排放报告。同时也可推动第三方机构对造纸行业企业进行碳审计，更进一步保证企业碳排放量报告的真实性和有效性，避免高排放企业瞒报不报的行为。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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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国泰君安期货. “碳达峰”和“碳中和”对造纸业影响简析
 

　　[3]科技日报. 造纸业迈向碳中和 技术创新与绿色能源是关键
 

　　[4]程言君，张亮，王焕松，贾学桦，董妍. 中国造纸工业碳排放特征与“双碳”目标路径探究. DOI: 10. 11980/j. issn. 0254-508X. 2022. 04. 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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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头豹研究院. 纸浆行业研究——林、浆、纸一体化进程加速推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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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李耀. 林纸一体化工程建设现状和发展前景探讨
 

　　[9]周在峰. 纸业观察：碳中和将重塑造纸行业未来十年新格局
 

　　[10]每经网. A股造纸和纸制品行业，过半企业已披露ESG或社会责任报告
 

　　[11]曹振雷. 走向碳中和进程中造纸工业的定位与思考
 

　　[12]吕泽瑜，蒋彬，孙慧，吕竹明，陈晨. 我国造纸行业碳排放现状及减排途径
 

　　[13]计然碳科技. 造纸行业如何实现碳中和
 

　　[14]中国经济网. 一“绿”到底！低碳成造纸业发展新主题
 

　　[15]梁磊. 外废零进口，对中国造纸行业影响几何？
 

　　作者：
 

　　张宜静中央财经大学绿色金融国际研究院研究员，长三角绿色价值投资研究院研究员
 

　　严颖洋 中央财经大学绿色金融国际研究院科研助理
 

　　施懿宸 中央财经大学绿色金融国际研究院高级学术顾问、中财绿指 (北京) 信息咨询有限公司首席经济学家

       原标题：IIGF观点 | 张宜静、严颖洋：“双碳”目标驱动下造纸业低碳转型之路浅探